一位北京来的记者站在3月的外滩说:这很像2008年的北京。
这样的形容很容易被人接受,你会发现国家、政府或者人民这类非常庄重的概念,其实和我们寻常百姓有着相同的逻辑与行为,即将来到某一小户人家的大人物(或者说贵客)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莅临,让接待方有过怎样的忙乱和捉襟见肘,不管对方如何郑重与隆重,这些眼毒的家伙总能准确地知道,那道漂亮的布帘子遮盖着小户人家如何的不堪。
上海的街头,现在就有很多这样的“布帘子”。
那往往是一堵墙,墙上蓝色的“海宝”张着手:WELCOME!这样的东西在街道或者施工单位,也常常被称之为“创意”。而走进南京路那家世博会纪念品专卖店,卖的每一款商品几乎都被冠为“创意”,但稍懂一点的人都知道,其中的很多其实就是一堆垃圾———别的我不知道,起码陶瓷我略知一二,那些醴陵瓷真的在辱没CHINA这个国号。
你不能画朵花就艺术,画个骷髅就后现代。
中国不是没有好东西,而是缺少让好东西走到台前来的机制,世博方物啊!各地都在准备,可不知为什么,真正的美人依然是“养在深闺”,出来搔首弄姿的,不是脂粉气,就是铜臭味儿———《非诚勿扰》里的秦奋说:历史清白、身心健康的姑娘都哪去了———面对一堆的俗粉烂红,我也有类似的困惑。
(一)
金华有位年轻人,叫方益进,中国美术学院毕业,进了一家广告公司,后来由于所在的公司投资了《瓷都晚报》,他就有了在景德镇工作的履历。
这个人属于我所说的“先锋小子”那种类似,30刚出头的人,山羊胡子却留得有模有样。这次在金华,他领我去看他“年轻时候(注:原话如此)混过的地方”,那是金华著名的八咏老街边一栋爬满“爬山虎”的老房子,方益进和他的朋友把那里改造成了一个“798”风格的餐厅。
应该说,我很早就认识方益进,但真正对他有印象是2008年。
那年下半年的一天,我和瓷都晚报新闻发展有限公司的丁总在河西“迪欧咖啡”喝茶,丁总告诉我,他的一位老乡在景德镇做瓷器,马上会送件样品来让他参谋参谋,丁总说:你也提提意见。不一会儿,方益进和他的另一位合作伙伴尹根有就来了,抱了一把壶,我一看那壶刻意做成一个欲飞的凤凰,心里就不喜欢,认为太雕琢了……他们走后,丁总也说:照这个思路他们很难出头。后来这两人就没消息了。
这次到金华采访,《金华晚报》的曹建兵拉我到他家里吃饭,正是油茶花开、清明将至的时节,席间自然聊到今年的新茶,进而茶具,曹建兵立刻面带半点得意半点神秘,从屋里抱出一套茶具———包装不俗,牛皮纸的提兜,就印俩草书:礼道;茶具装在一只长长的竹胶板质地匣子里,很本色,也很天然;里面是一壶四盏,造型却很奇特,外方内圆。
“知道这是哪里的瓷器吗?”
我看那茶具瓷质细腻,通体高白,尽管外面用的是磨砂釉,但里面却罩着一层青釉,总体感觉它的坯料似乎应该是德化的“猪油白”,可造型与手法太不像闽地的出产,却有龙泉窑难去的影子,仔细把玩,你又能咂摸出其中那丝丝缕缕的景德镇的气息……
我被曹建兵考住了。他后来把我拉到一家店面,上书“古婺窑火”4个大字,我这才知道那套茶具是金华的本土制造,出品人就是一年多前在景德镇做瓷器的方益进,那套茶具是仿良渚文化的通天法器玉琮的造型,用的瓷土和釉料既非“猪油白”,也非“龙泉窑”,而是他自己研发的一种新配方。
方益进的瓷器有了一个“天青瓷”的新命名。
(二)
我看过“天青瓷”的残片。瓷质不仅细腻而且有油性,用釉很厚,却很均匀,青釉不似龙泉那般浓重,稀释成一抹粉翠,非常漂亮。瓷器的造型因为模仿新石器时代的法器,所以有些古拙,有些厚重,但在光照下依然通透明亮,壶中茶水,荡漾可辨。
中国经济的高速运转,带来的城市化进程是有目共睹的,当外在的壳完成它的建设时,内在的核,就成为一种无法回避的配套与必须。
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,有两层意思。
首先,我们在第一轮的经济发展中落后了,这个第一轮经济发展,形象地说,就是它外在的壳的建设,“大局既然已定,方寸就不应该大乱”,第一轮不成我们还有第二轮,在配套内在的核的这一环节上,我们还有机会,因为就陶瓷文化而言,中国其他产瓷区还真不是景德镇的对手,而内在的核的建设,文化将占据主导,因为影响本世纪经济发展的主动力,将是生活方式的革命。
第二层意思,我们是有文化,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唯一的。
类似方益进,他在汲取景德镇陶瓷文化之后,第一时间与本土文化结合,转化为一种新的陶瓷文化,甚至新的产品乃至商品,这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后来者,有着更为广阔的市场意识与视野,不客气地说,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这样的学生所葬送。